“好。”沈栀意从池砚舟的手里接过墨绿色的手绳, 池砚舟自觉挽起袖子,露出劲瘦的手腕。
男人微微俯下身,目光期待, 看向她。
冷白色的皮肤,尺骨突出, 青紫色血管蜿蜒绵亘, 似大地上流淌的河流。
池砚舟戴着一枚银色的手表, 在顶灯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辉, 低调精致奢华。
表盘呈孔雀蓝色,似深海漩涡与瀚海星空汇聚而成的梦。
沈栀意对手表没有研究,透过其质感窥探出不菲的价值。
而她送的手绳采用的是最普通的材质, 做工比不上大师,最值钱的恐怕是上面的黄金平安扣。
沈栀意抬起头, 眨眨眼睛, 不确定问了一句, “池总, 你确定要戴吗?它不贵也不豪华,就是编的还可以。”
她花了一个晚上精心编织而成,不完美的地方拆了重编, 如此循环了许多回, 最终完成。
“确定。”池砚舟没有犹豫, 玩世不恭的语气中,融入了温柔和坚定。
男人低沉的嗓音说:“因为好看。”
“因为是你用心编的, 不戴不就浪费了吗。”
“古人云,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你这是实打实的珍宝。”
他的重心落在‘珍宝’二字上。
礼物被人珍视, 对送礼的人来说,是一件极其开心的事。
沈栀意的心脏不争气跳动,“你喜欢紧一点还是松一点?”
池砚舟:“你都试试。”
“好。”
墨绿色的手绳穿过男人的手掌,像进行隆重的交接仪式。
沈栀意尽量不碰到池砚舟的皮肤,几次脱敏试验,怎么还会没来由会紧张。
池砚舟低眸看她,颤抖的手指尽收眼底安,安抚她,“别紧张,伤口不在这儿。”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声音从头顶压下来,沈栀意不小心刮到他的手背,强装镇定,“我不紧张,我怕你手太大给撑坏了。”
池砚舟逗她,“那撑坏了怎么办?”
沈栀意:“重新送你一个。”
池砚舟:“不会坏的,这是绳子不是铅笔芯。”
手绳套在他的手腕上,沈栀意一点一点收缩,调整到刚刚好的尺寸。
墨绿色与银色相碰,古典与现代相遇,形成和谐的画卷。
池砚舟细细凝视手绳,“很合适,你比我厉害,手围估的很准。”
沈栀意舒一口气,向后退了一步,“巧合罢了,两头可以收缩拉伸。”
池砚舟举起手,扬起眉峰,“沈栀意,你送我这个,是不是说明我们算熟了?”
她说只送过家里人和楚笙宁,言外之意,普通朋友都没有。
沈栀意纠结说辞,“算吧。”
池砚舟皱眉,“吧?”
沈栀意给出确定的答案,“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池砚舟反问道:“不算好朋友吗?”
沈栀意捏着衣角,试探性问:“池总,你是缺好朋友吗?”
不然她想不通,为什么要纠结和她熟不熟呢,他们就是单纯的甲乙方关系。
小说里说过,霸总容易缺爱,艺术源于生活,可信度极高。
池砚舟的眉头皱得更深,她和他的思维偏差差的太远,“缺,余子昂谢屿舟他们就是狐朋狗友。”
朋友嘛,关键时刻就是用来卖的。
沈栀意促狭笑笑,“你觉得是就是,谁不想和老板做朋友呢。”
实际上她不想,她总觉得池砚舟是不想付尾款,商人重利,大数据都会杀熟,更何况人类,惯常喜欢用人情道德绑架。
“那就是。”池砚舟摩挲手绳,“早点休息吧。”
“以后不用这么客气,我是出于本能反应救你。”
他自己其实都没想到,行动比思考更快,下意识将她护在怀里。
沈栀意真诚道:“那还是不要有以后了,我们都要平平安安。”
“你说的对。”
池砚舟端着礼物盒回到房间,和之前的昆虫模型摆在一起。
她会的技能真多,会拼模型会编织。
男人研究苹果,泛舟于苹果之上,上方竟然有一架无人机。
涵盖了她的小巧思,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苹果。
池砚舟旋转手腕,“咦”,手绳上有一叶扁舟,她太用心,肯定不会撞款。
他对着手拍了几张照片,发了一条朋友圈,内容只有三个字,【真可爱。】
配图是手绳和苹果的照片,随手一拍,毫无构图可言,却放大了‘小舟’的图案。
他发朋友圈不是稀奇事,但发手绳是第一次,朋友们瞬间围观纷纷评论。
余子昂:【这玩意有什么可爱的?】
池砚舟:【没眼光。】
余子昂:【你什么时候有这些东西了?你老婆送的?】
池砚舟:【嗯,她亲手编的。】
余子昂:【谁问你了,谁要看你秀恩爱,屏蔽了。】
他已自闭,现在只有他自己是孤家寡人。
谢思为:【意意送的吧。】
知子莫若母,她的儿子最讨厌戴手链手绳之类的,小时候求的平安手绳都不愿意戴。
池砚舟:【嗯,不能浪费。】
周泽川:【老板娘编的真好看。】
经过他五分钟的推理和猜测,得出的结论,他不想去中东溜达。
池砚舟:【孺子可教。】
而谢屿舟、梁修宴已点赞无评论。
沈栀意只能看见共同好友的评论,助理评论‘老板娘’,池砚舟没有反驳,他的演技比她好的多,多方位全立体展现,提高已婚的可信度。
看来得多多和他学习才是,谎话张口就来。
— —
距离发布会的时间越来越近,沈栀意紧锣密鼓进行数据调整,修改无人机的相应参数,在电脑上进行模拟试飞。
中午吃饭都随便对付一口。
周依然遇到类似的难题,组组有本难念的经。
“模拟昆虫的飞行状态,不断调整数据,看看哪种最好用,我现在巴不得自己上去飞。”
沈栀意:“你坐我们组的无人机可以,可以搭载几吨货物。”
“你心态真好啊。”周依然羡慕沈栀意,她好像没什么烦恼,什么时候都处变不惊。
精神持续紧绷不是好事,周依然决定刷会短视频,全是昆虫解析,里面夹杂一个熟人。
“哇偶,这是谁啊?”
“啥?”沈栀意此刻没有意识到与她有关。
周依然看主页的介绍,“好像是一个乡村的摄影师,正好拍到老板救你。”
沈栀意着实被吓了一跳,池砚舟救她的场景怎么会有视频,太荒谬了。
“不是,这么偏僻都有人去。”
周依然:“毕竟中国人多。”
沈栀意悄悄找出视频,反复观看,“不是8个机位转圈圈。”
周依然:“意意,你真可爱。”
“不过,有一说一,视频离得远,拍的不是高清画面,但是,还挺有氛围感的,他一把把你抱在怀里,自己承受所有的痛。”
沈栀意怕人看出猫腻,心虚道:“还氛围感,别演了,如果老板娘看到,我会被灭口的,哪天杀到公司,我哭都没地方去,记得给我收尸。”
说这么长一段话,明显是心里有鬼,幸好周依然没有多想。
周依然:“你也是无妄之灾,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
沈栀意哂笑,“我就开玩笑的,我相信老板娘。”
视频同样传播到顶楼的总经理办公室。
周泽川最先发现,“老板,这个视频要不要处理?”
池砚舟摆手,“不用,联系当事人,买断版权,顺便问问有没有其他的视频。”
周泽川:“好的,我这就去。”
池砚舟果断保存好视频链接,同时进行录屏,发到家族群中。
周泽川去而复返,等待博主的回复,他好奇,“老板,你要从源头上处理,可以直接举报下架,侵犯肖像权。”
池砚舟掀起冷淡的黑眸,“我真想看看你脑袋里是什么,我英雄救美的光荣事迹肯定要宣传,你最近话有点多,东南亚也在打仗,自己选个地。”
周泽川:“我选中国这里最安全。”
他的底气源于远房亲戚加专业能力,偶尔插科打诨和老板学的。
池砚舟忽然特别想换助理,“你去监督有没有不好的评论。”
周泽川:“好。”
这时,微信列表有个猫咪头像蹦到了最上方。
沈栀意:【池总,我今天要加班,不知道几点结束。】
池砚舟:【好。】
果然不出沈栀意的所料,又是一个字的回复。
真真惜字如金。
池砚舟吩咐助理,“统计下研发部几个人加班,定一下晚餐。”
一波工作未完成,一波又来,周泽川:“好的,老板。”
这类事情,一般由他交代给总裁办专门负责订餐的同事。
老板不用磨合每个助理。
为了表示对研发部门的支持,晚餐到的时候,池砚舟一并下去。
“加班辛苦,给大家定了饭,吃完再干活。”
同事们纷纷应声,“谢谢池总。”
周依然和沈栀意去选晚餐,有主食有饮料还有水果,她小声说:“池总有人性多了,秒杀多少无良资本家,剥削你还要压榨打压。”
“是的,池总人还不错。”沈栀意附和,“你吃什么?牛柳排骨鸡肉还是鱼?”
周依然:“牛柳和鸡肉。”
她们揭开饭盒,食物的香味和热腾腾的锅气扑面而来,不是预制菜,不是三无店家的陈年大米,是晶莹饱满的香米,即使是资本家的糖衣炮弹她也认了。
牛马打工也要吃饱吃好饭啊。
民以食为天。
周依然吃饱喝足,“我宣布,我要好好干。”
沈栀意抿唇笑,“一顿饭就把你收买了。”
周依然:“是,美食是我的命。”
临近22点,工作没有完成,他们加班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晚,之前通宵都是家常便饭。
梁修宴主张劳逸结合,“今天先到这儿,剩下的明天再说。”
“辛苦各位,回去早点休息。”池砚舟一反常态,和他们一起加班。
“池总,再见。”
“梁总,再见。”
电梯到了负一层,沈栀意和池砚舟最后下电梯,一前一后向东边走,他们的停车位在同一个方向。
池砚舟在沈栀意身后停下脚步,胳膊架在车上,男人勾起薄唇,“沈栀意,能让我蹭个车吗?我被司机抛下了。”
沈栀意愣怔片刻,“啊?好。”她观察地下车库的四周,没有同事的身影,遂放下心。
“钥匙给我。”池砚舟伸出手。
梁修宴落下一个东西回到公司去拿,刚好看到沈栀意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这么晚了,是小师妹的男朋友吗?她谈恋爱了吗?
沈栀意对此一无所知,她疑惑问驾驶座的男人,“司机怎么会抛下你?”
池砚舟随口胡诌,“车子拿去保养了,我懒得再喊人。”
“这样啊。”沈栀意不疑有他。
池砚舟岔开话题,“你们经常加班这么晚?”
沈栀意:“到研发的最后阶段,加班就会多,池总你怎么也这么晚?”
池砚舟:“有点事没处理完。”
沈栀意心想,他人还挺好的,自己在这加班,助理先回家,难得。
池砚舟偏头问她,“你怎么想研究无人机?”
真实的理由沈栀意不好意思说出口,随便编了一个理由,“新兴行业的大趋势,其他不吃香,这样说会不会显得我比较现实?”
池砚舟:“现实又不是什么不好的词,谁也不想毕业即失业。”
公司距离臻悦府只有两三个路口,半夜时分,老城区道路通畅,很快到达目的地。
沈栀意推开车门下车,她喜欢浏览新闻,梁修宴发来信息,【小师妹,教授旅游回来了,他们定好了周六,你可以吗?】
【没问题,时间发我就好。】
旁边的男人慢悠悠开口,“走路少玩点手机。”
沈栀意乖乖收起手机,“哦哦哦,好。”
池砚舟:“手机这么好玩?”在车上亦如此,聊了几句,她就开始玩手机,和他聊天这么无聊吗?
沈栀意:“也没有那么好玩,就是无聊刷一刷。”
无聊?!果然如此。
池砚舟按下电梯,主动找话题,“下午的视频你看了吗?”
沈栀意秒懂,“看了。”
池砚舟:“人家拍的还挺好的,爷爷今天还夸我了。”
沈栀意猛然一惊,“爷爷也看到了?”
池砚舟淡笑,“看到了,我转的。”
他还转?不都是报喜不报忧吗?
沈栀意不解问:“他们不担心你受伤吗?”
池砚舟正色道:“他们更担心你有没有事,你自己看。”
男人把手机递给她。
“我可以看吗?”
“可以,放心,没有少儿不宜的东西。”
沈栀意:……他在说什么。
手机屏幕已经点开,她一眼看见他和爷爷的聊天信息。
池儒勤:【你小子总算干了件靠谱的事,栀意没有受伤就好。】
池砚舟:【你对我有成见,我一直靠谱。】
池儒勤:【靠谱?你小时候拔我的花、用开水浇树,家里养的鸽子被你烤了,种的橘子还没熟就被你摘了。】
年纪越大越喜欢翻旧账呢,什么囧事都被爷爷抖搂出来。
池砚舟收起手机,敛起神情,一本正经辟谣,“后面的事是爷爷在造谣,不是我做的,这些事都是余子昂和谢屿舟做的。”
沈栀意努力忍住不笑,“池总,我信了。”
池砚舟拆穿她,“你信了才有鬼。”他的手尴尬地举在半空中,没有落下去。
这是不合适的举动。
一个阴影落在沈栀意的肩膀,她自然注意到,当即屏住了呼吸,害怕真的落了下来。
脱敏试验是一回事,越界是另一回事。
当局者迷,有些举动扼杀在摇篮中最好。
沈栀意假装无事发生,转而问:“爷爷心态真好,他的身体最近怎么样?”
很生硬的转开话题。
池砚舟当然能看出来,“还不错,能吃能睡能蹦能跳。”
大门打开,他们回到各地的领地。
在主卧门前,池砚舟喊:“沈栀意。”
“还有什么事吗?池总。”女生的重心在最后的称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