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砚舟趁势坐在沙发扶手上, 男人微微俯下上半身,与沈栀意挨得极近。
不论从远处或是在近处看,他们的举动亲密无间, 寻不到半点生疏。
属于男人独特的冷冽气息环绕在沈栀意周围,温热的呼吸灼烫她的耳朵, 她本能地向后撤。
“我不知道吃什么, 有什么特色菜推荐吗?”
女生拘谨坐着, 胳膊碰到男人的手臂, 像被热浪烫到,她倏然蜷缩一下。
池砚舟的手臂搭在沙发椅背之上,似一个半环, 虚虚拢紧,他身体向前凑到她的耳边, “别躲, 他们看着呢。”
她退, 他进。
不给她躲避的机会。
朋友坐在远处另一边的沙发, 唯一一个女生池砚舟没有介绍,一直好奇地盯着他们看。
对充满打量的目光,沈栀意略微不自在, 无奈只能正视池砚舟, “那个女生是谁啊?在看我们。”
她和他的眼睛直直对视, 视线却垂下去。
池砚舟未转头,淡淡说:“不认识, 不用在意。”
男人转而问:“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
沈栀意的耳尖泛红, 微微发烫,“咸口,不要甜的, 微辣,偏大众口味,最重要的是不要青菜和肥肉。”
青菜的范围太广,池砚舟点开会所的小程序,翻到肉类这一列,“我知道了,这些可能符合你的口味。”
沈栀意抬手在他的手机屏幕上选了两道菜和一份汤,“池总,我吃这些就可以了。”
购物车里寥寥几道菜,吃多少点多少,是一个从来不浪费的姑娘,而且每道菜价格适中,不点高价菜。
“够吃吗?要不要吃点别的,饭后小吃之类的。”
沈栀意摇了摇头,“这些够了,池总,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池砚舟根据她的喜好,加了几道小吃,“吃完饭还要一会,你很急吗?”
领证以来,第一次离得这么近,近的时间这么久,紧紧挨着她,沈栀意强忍不后退。
“没有,我就问问。”
这张矜贵的精雕细琢的脸庞,白色的衬衫纽扣解开两颗,硬朗清冷的轮廓间染上些许洒脱随意。
气质卓然、姿态从容。
池砚舟云淡风轻说:“坐一会就走,不会很久。”
他比她游刃有余,要熟练要自在得多,有的人是天生的演技派。
果然老板是不一样,各个行业各种意义的成功。
沈栀意决定向他学习,表现得落落大方,“没关系,我回去也是玩手机,你和你朋友去玩吧,不能重色轻友。”
“他们不重要。”池砚舟低声说:“再演一会儿,你随便和我聊聊天。”
沈栀意眉头轻蹙,“聊什么?”
“不知道,随便说。”
池砚舟主动抛话题,“你参与了什么项目?”
其实他知道,主要是他也不知道聊什么,刻意和女孩子聊天,这是人生头一遭。
四只眼睛对视,明亮的灯光下,似乎可以看清对方脸上的绒毛。
沈栀意心跳莫名加速,“物流项目。”
或许这就是吊桥效应的真实体现,尤其他是一名世俗意义上的帅哥。
和陌生人对视都会紧张,更何况是顶级长相。
喉结滚动,五官深邃。
从朋友的视角看,他们在贴面咬耳朵,毫无顾忌,不在乎其他几个单身狗的死活。
余子昂忍无可忍吐槽,“哎呦喂,池砚舟我们又不是来看你秀恩爱的。”
池砚舟抬起黑眸,睨了他一眼,“没人让你看。”
男人寻到机会直起上半身,不再虚拢沈栀意,两个人均无声长舒一口气。
女生在背后搓了搓手心的汗。
余子昂习惯和他斗嘴,“有老婆就是不一样。”
池砚舟:“不然呢,你没有。”
余子昂感慨,“你和谢屿舟真不愧是表兄弟,结婚都赶趟,国家真要感谢你们两个,提高结婚率。”
池砚舟点点头,“说的有道理,什么时候给我发补贴?”
余子昂:“池总还差这点钱?”
“差,给我老婆花着玩。”池砚舟扭头看向沈栀意。
听到“我老婆”这个极其暧昧的称呼,女生藏在头发下方的耳朵红透。
“我老婆”比“老婆”更亲密。
又在秀恩爱!
余子昂实在想不到池砚舟谈恋爱是这个样子,他哀嚎道:“宗逸明,我不想和他聊天了,幸亏谢屿舟没来,不然他俩一起秀恩爱,让不让我们活了,简直是秀恩爱相声组。”
“是你和我聊天。”池砚舟纠正他的话,“你可以不听,也可以不看。”
余子昂不再搭理他,隔空问沈栀意,“姑娘,我想采访你一下,你看上池砚舟什么了?除了千篇一律的皮囊。”
被突然cue到的沈栀意猛然抬头,纠结怎么回答,“那个。”
池砚舟:“套什么近乎,姑娘是你能喊的吗?”
男人坐在女生旁边,说话不紧不慢,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叫嫂子。”
顿了顿,他又说:“还有你管我老婆看上我什么。”
余子昂:“我这不是好奇吗?你看到了吗?他的嘴比我这个律师还毒,不近人情不苟言笑,对待女生都没一个笑脸。”
真不愧是朋友,句句属实到位。
沈栀意斟酌完说辞,镇定自若,“没有,阿舟他人很有趣,体贴温柔,细心周到。”
这三个美好的词哪一个和池砚舟相关,余子昂只能感叹一句,“情人眼里出潘安啊。”
池砚舟觑向对面的人,掀起漆黑的眼眸,“少在我老婆面前诋毁我,人被你吓跑了怎么办?”
“那说明你魅力不够。”
余子昂脱口而出,两个男人不遑多让的拌嘴。
池砚舟慢条斯理解开袖扣,“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低头和沈栀意说:“他再问你话别搭理他。”
“好。”女生乖乖点头。
真的是好乖一姑娘,说话细声细气,离得近脸会泛红,耳朵也会红。
池砚舟:“我老婆社恐,你有问题问我。”
余子昂打趣他,“哎呦,池大少爷护妻,啧啧啧。”
“你闭嘴。”
池砚舟向沈栀意解释,“别搭理他,他是律师,就喜欢杠人。”
“哦哦好。”
“算了,给你留点面子。”余子昂揶揄完,终于想起来身边的女孩,“介绍一下,这是我表妹慕心瑶,刚从国外回来,池砚舟你还记得心瑶吗?小时候老跟在我身后的人。”
池砚舟冷淡说:“不记得。”
余子昂瞬间被噎住,和表妹说:“他就这样,眼里没有女人,不对,现在有了。”
“没事哒。”
慕心瑶是娃娃脸,笑起来有酒窝,“砚舟哥、栀意姐,你们好般配。”
沈栀意礼貌打招呼,“你好,心瑶。”
慕心瑶:“我就是来蹭饭,你们不用管我。”
余子昂:“也没人管你。”
“咚咚咚”,包厢门被人从外叩响,服务人员送上晚餐。
池砚舟领着沈栀意走到餐桌旁,贴心问:“你想坐哪里?”
沈栀意环视一圈,“我都可以。”
餐桌是一个超大的圆桌,有二十个座位。
朋友自觉坐下,池砚舟坐在余子昂斜对面,“这里离余子昂最远,不会倒胃口。”
男人说话没有刻意压声音,旁人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余子昂“切”了一声,“我还不想和你们坐一起呢,不想看池大少爷秀恩爱。”
菜品陆陆续续端上桌,池砚舟按住圆盘,“你想吃什么和我说,我来转。”
沈栀意声音极小,“我自己来吧,谢谢池总。”
没有人盯着她,一下转变称呼,现在不会发生喊错称呼的情况。
池砚舟抽出手套,慢慢剥虾和螃蟹,不一会儿,剥了满满一碗,放在沈栀意手边,“给你。”
“池总,谢谢你,但一会我自己来吧。”沈栀意怎么敢一直麻烦甲方。
池砚舟不以为然,“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三双眼睛盯着看。”
沈栀意抿起嘴唇笑,“池总,你还挺好面子啊。”
男人振振有词,“不得给我自己树立个好形象。”
沈栀意邀请他,“池总,一起吃,太多了我吃不完。”
“行。”
隔着饭桌,余子昂吐槽,“稀奇呀,这辈子没见过池大少爷伺候人,独一份啊。”
身为20多年的朋友,第一次见沈大少爷这样,亲自剥虾剥蟹,又一起吃。
要不是池砚舟一直怼他,他都要怀疑今天来的另有其人。
池砚舟忽然有点后悔来赴宴,谢屿舟不在,没人分担火力,“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他就是贫嘴,没有恶意。”
“我知道。”沈栀意不会当真,朋友之间就是这样,给对方找不痛快。
除了最初,后面他们不再斗嘴,换了正常的话题,聊工作聊案件。
沈栀意只觉得手边的肉源源不断送过来,整晚不停。
晚饭后,池砚舟和她说:“你想玩什么就玩,我去和他们聊一会。”
“好,你去吧。”
沈栀意巴不得他赶紧离开,给她一些放松的空间,不用再演夫妻恩爱的戏码。
“等我回来就走。”
“好。”
三个男人走进小包厢,沈栀意绷了一整晚的神经终于得以安歇。
她坐在沙发上刷一会手机。
包厢内,余子昂揶揄道:“呦,池大少爷舍得离开老婆,关心我们这些旧友了。”
池砚舟语气欠欠,“看你可怜关心一下。”
“大可不必。”余子昂又问了一遍,“你真结婚了?”
池砚舟重重睇他,“你是失忆了吗?要问几遍。”
“主要太不可置信了,你身边别说女人,连母蚊子都没有,是吧,宗逸明。”
一连问两次,可见朋友的震惊程度。
宗逸明:“是,这下有人治他了。”
余子昂附和,“他也不用祸害其他姑娘了。”
池砚舟郑重说道:“别造谣,我什么时候祸害过姑娘?”
余子昂:“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不会有姑娘单相思。”
池砚舟:“那你小看了女生,她们拿的起放得下。”
“这倒是。”
余子昂取笑他,“做好人好事把自己搭进去,你真厉害。”
池砚舟对他的嘲讽习以为常,话题转回正轨,“找我什么事?”
余子昂:“老头子想和你合作无人机,就你开发的最大的那一款无人机,想入个股,托我来问问。”
插科打诨了一晚上,回归到主要任务之上。
池砚舟短暂思索,“我没考虑过入股的事,让我考虑考虑。”
余子昂:“话我带到了,生意的事你自己决定。”
“哇,栀意姐,你好厉害。”门外传来慕心瑶激动的感叹声,听语气,十分夸张。
宗逸明:“外面在干嘛?”
余子昂:“我妹就喜欢大惊小怪,不用管她。”
池砚舟向声源的方向望过去,沈栀意正在打台球,顷刻间他被吸引住。
男人抱起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打台球的姑娘。
女生的神情专注,没有受到周围人的干扰,全神贯注在自己的球台上。
球在她的掌握之中,一下、两下……每一球听她的指挥,进到洞里。
关键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她能迅速找准方向和角度,计算每颗球的行进路线,从而达到她的预想。
七颗球全部掉进洞里。
一杆清台。
余子昂不由得称赞,“池砚舟,你老婆可以啊,一杆清台。”
他看向朋友的脸,男人的眼睛里闪过惊讶。
“感情你也不知道啊?”
池砚舟没有回他的话,迈开长腿,径直走到沈栀意身边。
“累不累?”
沈栀意放下球杆,“不累,你们聊完了?”
她反应过来,“你们都看见了?”
池砚舟点点头,“对,回家吗?”
沈栀意秒回:“回家。”
她性格有一点社恐,不喜欢被人围观,眼下赶紧离开,这波人的嘴,难怪能玩到一起。
池砚舟冲朋友挥挥手,“先走了。”
给余子昂留下一个背影,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离开朋友的视线,沈栀意立刻抽离演戏状态,隔开与池砚舟的距离。
不再胳膊擦到胳膊,即使在密闭的电梯内。
池砚舟按下电梯按钮,“你晚上吃饱了吗?”
沈栀意:“吃饱了,池总你一整晚都在投喂我,是在记仇吗?因为我问你胖瘦的问题。”
虾蟹结束是排骨和鸡肉,总之她的碗里一直有肉。
两个人相处的时间越久,池砚舟发现她性格偏直,没有太多弯弯绕绕。
会坦荡承认结婚是为了钱,会说他送的手链大了。
“不是,我怕你不好意思夹。”
沈栀意露出粲然的笑容,“那不会,吃饭是人生最大的事,我不会委屈自己。”
“那就好。”池砚舟道。
走到地下车库,他们一同坐进车里,一起回家。
无人注意到,他们的用词变成了回家。
池砚舟偏头看向副驾驶的姑娘,“今天演技有进步。”
“我也觉得。”沈栀意抱着狐狸抱枕,得意说:“一年后说不定可以拿个演技奖,捧个奖杯回家。”
顿了半晌,池砚舟问出心里的疑问,“你竟然还会打台球?”
沈栀意揪狐狸耳朵,“会一点点,朋友喜欢玩,耳濡目染就慢慢学会了。”
“你朋友是不是觉得女生打台球不好?”
池砚舟:“没有,他们夸你很厉害。”
男人由衷感叹,“你打的很好。”
沈栀意灿然一笑,“我也觉得,我以前单挑我们班的人。”
“这么厉害。”池砚舟跟着女生的笑容,在黑夜的掩饰下,几不可查地扬起嘴角。
窗外万籁俱寂,汽车轮胎滑过地面的摩擦声,偶尔有喇叭的声响。
安静的环境,男人开口问:“沈栀意,你还会什么?”
无人机大奖赛、一杆清台的技术。
除此之外,是不是还有其他。
男女相处中,升起好奇心不是一个好征兆。
池砚舟对沈栀意的好奇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