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冲到李疏梅的身旁,望着她指着的名字。
易景行。这个名字是易景行。
当意识到是这个名字时,李疏梅愣了一下,祁紫山也敛了眉眼。
因为这个名字他们熟悉,曾经为了调查白皇后的梵高和毕加索谜语,紫山就通过一些人脉约到了易景行。
易景行是一名名誉副教授,市美术协会副会长,其作品在油画圈深受欢迎。
他今年正好35岁,年龄也极其符合。
祁紫山既不敢相信,又兴奋道:“疏梅,易景行我们见过,而且他曾经通过白皇后的谜语,断定白皇后正在做的事情是‘神圣’的事,你可有印象?”
“我有印象,其实他说得很对,如果他就是神秘人物,从他自身和夏忍冬的角度来说,他们的确在做一件‘神圣’的事,‘神圣’的事就是为了复仇,替亲人复仇。而且他还赠送给我一本书,赠语是‘和光同尘’,和光同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随波逐流,这也正好和流水有关。”
“看来易景行就是第一犯罪嫌疑人了。”
马光平也兴奋道:“既然我们找到了他,我们现在就第一时间逮捕归案。”
“等一等,”曲青川兴奋之余说,“我们还没有找到他犯罪的证据,仅凭年龄和姓名恐怕会打草惊蛇。”
“老曲我知道你很稳重,但是如果不带回来,万一他潜逃了呢,他现在肯定知道我们在调查他。”
曲青川想了想说:“还不行,他要什么都不说,很快就放回去了,反而他知道我们调查的进度,他会变得越来越主动,我们会更被动。他也是市里重要人物,人脉不会差,万一拉动一下人脉,我们再控制他就更难了。”
李疏梅同意曲队的观念,没有十足把握,把易景行带回来的确不合适,而且易景行的言行举止她是见过的,十分优雅,而且有一种密不透风的感觉。
这时祁紫山说:“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大家一齐看向他,马光平催促他起来。
“八三年,冯江姐姐去世,我们局里应该留下了冯江姐姐的一些生物组织。今天,DNA可以帮助我们。”
李疏梅恍然大悟,如果证实易景行就是冯江,那么几乎可以断定他就是神秘人物。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提取到易景行的DNA。马光平提议:“不如直接去找他,以调查取证为名取一滴血。”
曲青川说:“易景行不可能轻易答应的,我们不能强行这么做。”
“那请他喝杯水总行吧。万一能留下唾液残留呢。”
“行是行,但是以什么理由呢。”
李疏梅忽然想起来,有一次她和紫山与易景行见面那次,易景行一口水都没喝,他好像谨慎到从不在外面留下自己的印迹。
她也马上把这一发现提了出来。
马光平最终提议:“有一个方法,查找易景行有没有献血、看病、体检等等记录,这个我去查吧。”
一天后,马光平查到了消息,易景行也许是个奇怪的人,献血记录没有挺正常,竟然也没有看病、体检等记录,这说明他在日常生活中谨慎到万无一失。
也在这一天时间内,李疏梅想了很多方法,虽然没有十拿九稳的方法,但是必须要努力试一试。她果断提出:“曲队,老马,我想和紫山再去见一次他。”
曲青川和马光平都不解,李疏梅提前和祁紫山商量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也解释道:“易景行喜欢画画,正好我也懂一些,我想和他探讨一下。”
曲青川说:“你想在画画过程中提取他的DNA?”
“我想试试,或许有可能。”
下午一点半,李疏梅和祁紫山如愿见到了易景行,依然是上次那家画店,和第一次见到的一样,易景行十分优雅,他好像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被调查,而且很和气地道:“两位警官,很高兴再次见面了。”
实际上今天能见上面,李疏梅赌了一把,她让祁紫山传达了一句话给易景行,原话是:感谢易教授上次的帮忙,这才让我们抓到了凶手白皇后,白皇后死前留下了一句新的谜语,我们也想请易教授解答一二。
她觉得易景行一定在乎夏忍冬死前留下的新的谜语,没想到,易景行果然答应见面了。
说了几句客套话,易景行照样给二人沏上咖啡,他自己也满了杯子,但他一口未尝。
李疏梅直截了当地说:“易教授,这次来除了感谢你之外,我们还有一件事请您解惑。”
“白皇后又给你们留谜语了?”
“对。”李疏梅道,“不过这次的谜语有点复杂,我是一个画像家,和易教授的职业有些相似,我想画下来请易教授过目。”
易景行道:“早就听说李警官画功惊人,今天正好一睹芳彩。”
“那行,我就献丑了。”李疏梅拿出早就准备的画板,用铅笔在画板上画下一幅画,她现在技艺更加精湛,几乎脑海里想到的画面,顷刻间能浮现在画纸上。
几分钟后她把画递到了易景行手上,易景行拿在手里,眉眼缓缓收敛,不一会,他放下画,朝李疏梅淡淡一笑:“李警官想表达什么?”
他在反问,很显然他看懂了。
画里面是一个身穿黑色长裙的女子,从高空纵身跳下,她的身姿卧在空中,长发飘舞。
李疏梅道:“这是白皇后本人,也许易教授并不认识。”
易景行抿唇微笑:“对,谢谢提醒。李警官,你想要我解惑的谜语是什么?”
“夏忍冬。”李疏梅伸手要回了画本。
“夏忍冬?”
“对,我想告诉你一个故事,”李疏梅一边说,一边画下一副速写,速写里画下了一男一女,女子正站在坐地画画的青年男人面前,观赏他作画,疏梅道,“五年前,她还是一名记者,她结识了一位画家,”她将画展示给易景行,“后来,他们恋爱了。”
易景行没什么表情,倒是像在认真听她的故事。
李疏梅又画了一张画,女子站立在画中央,四肢和身体被红线牵引,女子双手各拿着两把刀子。男人则以比女子大数倍的半身像出现在女子上方,他十指张开,正在控制这些线。
“虽然他们是恋人,画家并没有真的在乎她的感受,他一直在控制她,因为他要利用她,甚至唆使她杀人越货。”
李疏梅又画下第三幅画,女子站在楼梯上,表情凝重,长发飞舞,裙袂翻飞,她的身前是枪林弹雨,子弹将她的裙子射出千疮百孔。
“好景不长,女子还是被警方追捕,她陷入了绝境。”
第四幅画,女子站在一望无际的地平线上,身后是黑暗的苍穹,而她的面庞极其斑白,眼里没有光亮,沦陷于黑暗,她面如死寂。
“她逃不了了,选择自首是唯一的出路。”
第五幅画,李疏梅画下了一副大幅尺寸的女子头像,几乎快占据了整个画纸。
女人的眼中流下一丝泪水,夺眶而出。
李疏梅将画展示给平静的易景行,说道:“这是她生命里最后的一幕,她毅然决然,从高空跳了下去,被炸得粉身碎骨。”
那一刻她终于看见易景行眉头动了一下。
也许她猜对了。
她抓起口袋里的美术刀,猛地在自己的手指上划过,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易景行终于产生了明显反应,眉头全然皱起,满眼疑惑,他不敢相信疏梅正在做的事情。
而坐在一旁的祁紫山却是心疼不已,这是他们提前商量的计划。
李疏梅用流血的手指在画上轻轻一抹。
然后将画递给了易景行。
易景行这一次是双手接过,他看着手里的画,表情渐渐发生了强烈变化,他的眼睛里好像有水光在不断涌动。
他在控制手指的颤动,伸出手慢慢地触上了肖像的嘴唇。
那是红如骄阳的嘴唇,正是李疏梅用鲜血涂抹的嘴唇。
易景行的手指轻轻在嘴唇上触了一下,他似乎在怀念,又似乎在抚慰,不过他只是掠了一下,就再没有新的动作。
“冬冬在自杀之前,亲口和我说,”李疏梅用近乎平静如水的语气道,“她被骗了,她以为爱上了那个男人,但是她后悔了,她就是为了替母亲报仇,她根本就不爱那个男人。”
“李警官,这就是你说的谜语?”易景行笑了一下,脸颊的肌肉僵硬泛白,他好像极力在控制自己。
李疏梅道:“是,这就是我说的谜语,你能解答吗?她到底是因为爱情,还是因为仇恨。很显然,她知道了答案,她不爱那个男人,她只是被人利用。”
“哈哈。”易景行笑了起来,“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认识冬冬……”
“你认识,你不但认识,而且你爱她,你很爱她,如果她死了,她死于非命,你一定会为她报仇,你一定想要我和祁警官的性命。”她笑道,笑中带着一丝前世的悲痛记忆,“对不对易教授,你一定会,你想炸死祁警官,你想让我这辈子孤独终老,和你一样!”
“荒唐,你这是诽谤!”易景行吼了一声,紧紧抓着手里的画板。
“真的是诽谤吗?十几年前,失去亲人的滋味,你很痛苦吧?如今,失去心爱的人的滋味,同样很痛苦吧?你恨那些夺去你心中所爱的人,你一定会报复,你不会停止……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停止脚步,为了你姐姐,你付出巨大努力,才杀了孙冰元、雷立轩和佟志广,同样,你也会不惜一切努力,杀了我和祁警官。”
“你胡说!”易景行眉头立成刀子一般,像是彻底被激怒了,吼道,“你们有证据吗?”
“啊……”他突然尖叫了声,丢开了手里的画板,画板边缘沾染了鲜血。
易景行摊开双手,望着手心里的鲜血,满脸愤怒。
祁紫山连忙抓过桌上的画板。
画板周边镶嵌了锋利的刀片,如果情绪失控,用力握住画板,一定会割破掌心。
易景行似乎意识到什么,他冷笑道:“你们在做什么?你们想套我的DNA?”
“对不起易教授,我们只是和你开一个玩笑。”李疏梅从包里拿出碘伏和创可贴,“如果你认识冬冬,难道不该为她献祭一次吗?”她将碘伏和创可贴置于桌前。
“献祭?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易景行咬牙切齿。
这时祁紫山拿着手机提醒李疏梅,李疏梅看了一眼,是曲青川刚刚来的短信:易景行买了今天下午四点半去往国外的飞机,他要潜逃,必须尽快控制他。
看来今天的计划必须改变,李疏梅正想着如何开展新的计划,易景行突然伸手进桌底,转眼间,他手里握着一把枪,对向了李疏梅。
千算万算,李疏梅压根没想到易景行会这么做,现在她明白了,他马上要潜逃,他会不顾一切。杀了他们,可能才是最安全的方式。
易景行又摸出两把手铐,丢在桌上,“你们自己拷上,否则我就开枪了。”
不能冲动,必须随机应变,她在上辈子一次次逢凶化吉,她相信这一次也能做到。
“听见没有,我数三声开枪了,三,二……”易景行不再有一分优雅,而是满目狰狞,猖狂狞笑。
“我照做。”祁紫山伸手拿起了手铐,一只手拷上了,又伸出另一只手。
“你呢?”易景行用手枪点了两下李疏梅,“三……”
“疏梅……”祁紫山提醒她,他语气很冷静。
李疏梅只能随机应变,将手铐拷上。
“转过去,趴在地上!”易景行大喊道。
李疏梅照办,慢慢转过身。
祁紫山也和她一样,慢慢地转身。
“砰——”
忽地耳边响起一声轰鸣的枪响,随着一声惨叫,李疏梅心惊胆跳。
顷刻间就传来易景行撕心裂肺的声音,他痛得在地上打滚抽搐,李疏梅正觉不可思议,转头一看,只见易景行右手、握枪的手被子弹击穿,血肉模糊。
再瞧紫山,他左手已经脱离了手铐,正握着一把手枪,枪口还冒着黑烟。他不但右手,左手也百发百中。
易景行被击倒了。
李疏梅也吁了口气,今天易景行一定会潜逃,他做出什么事都不意外,而且很可能会杀死他们。
她很感激紫山力挽狂澜。在易景行痛苦的吼叫声中,她笑着对祁紫山说:“谢谢你。”
“疏梅,你的激怒方案也很完美。”
李疏梅知道他是夸她,其实根本称不上完美,意外的是易景行会潜逃,这不在她的预想范围内,否则今天会是比较成功的方案。
很快,屋外响起了警笛,曲青川和马光平一同赶了过来,救护车也很快赶到。
逮捕易景行后,曲青川和马光平先是赞扬了李疏梅,但是曲青川又佯装批评起来:“疏梅,你现在可是越来越和老费像了,这么危险的方案以后你得和我商量好了。”
“是,曲队,我以后一定会听你的话。”
曲青川笑道:“今天立了大功,还是得以表扬为主,还有紫山,这次枪法不负众望啊。”
“谢谢曲队夸奖,我会努力保护疏梅。”
大家都乐呵呵笑了。李疏梅却十分感动,无论何时何地,紫山的确一直在保护她,哪怕他遇到极致危险,也会抱着炸弹冲向最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