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姜琴玉跪在她面前,哭得稀里哗啦地,朝她道歉:“顾笙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崔锐,他说喜欢你,他说很喜欢你,所以他找我,想让我帮帮他……是我鬼迷心窍,我不好……”姜琴玉跪在地上狠命给自己打了巴掌,乞求她的原谅。
顾笙根本就不会原谅她,看着眼前虚伪的女人,她冷笑道:“因为他玩了你,你也不想我好是不是?”
“不是不是,”姜琴玉哭着说,“我妈妈要做手术,崔锐答应给我一笔钱。”
“是多少钱?多少钱你要背叛我?”顾笙几乎歇斯底里。
“是四万,四万。崔锐说让我灌醉你,他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只有我们俩知道。”
“真是狼心狗肺的一对!”
“顾笙,你别生气,”姜琴玉跪着抱住她的腿,哀嚎道,“我怀孕了,除了肚子,你想打就打吧……”
“怀孕了不起啊……”顾笙拼命挣开被她双手箍住的牢笼,冲了出去。
那天正是周末,她打车到了崔锐家门口,那时崔锐正好开车出门,顾笙拦下他的车,质问他:“昨天晚上是你?是你侮辱了我?”
崔锐用了避孕套,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是顾笙知道是他,她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
崔锐推开车门,下车后慢条斯理地解释:“顾笙,当时的情况和你想的不一样,琴玉说你喝醉了,给我打了电话,于是我就过去了,那时候你醉意朦胧,对我又搂又抱,我没有办法,昨晚我在外面也喝了酒,然后就不知道怎么了,在你床上睡了一会,半夜我酒醒了,我就立马走了。我真的不知道对你做了什么。”
“你太恶心了,崔锐,我一定要告发你。”
“顾笙,这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喜欢你,是真心的,我会对你负责,我们做男女朋友吧,我会对你好,总比你在洗头房被那些老男人喜欢的好。”
“啪!”顾笙一巴掌打了上去,“你真是让人恶心!我会让你身败名裂!”
崔锐摸了摸脸颊,笑道:“你告?你拿什么告我,这都是姜琴玉的安排,我做错了什么,我就是喜欢你而已!”
从崔锐那离开后,顾笙以泪洗面,她知道没有证据根本无法状告崔锐,而且这件事一旦暴露出去,她也不知道会被别人怎么看待,一想到发廊那些男顾客对她说过的轻佻的话,她就知道,这件事一旦被他们知道,以后会一直拿着被强.暴的事羞辱她。
但是顾笙心里始终过不去这个坎,她希望姜琴玉答应她,去自首,去揭发崔锐,这也许是唯一可以让崔锐定罪的法子。
但是姜琴玉始终没有答应她,直到那天晚上,姜琴玉再次来到她的家,她竟然求她:“顾笙,顾笙,求求你做崔锐女朋友吧?哪怕就一晚。”
“……”顾笙真的不理解这个人为什么这么不要脸,她冷笑地看着她,看她还要耍出什么新花样。
姜琴玉哭着说:“我妈妈手术费不够,崔锐答应再给我一笔钱,只要你做他女朋友。”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是你害了我你不知道?”顾笙气得浑身发抖。
“我也救过你,顾笙,你不会见死不救对不对?”姜琴玉理直气壮地说,“顾笙,我救过你,你不是说要报答我吗,拿命报答我?”
顾笙无奈又痛心地摇了摇头。
姜琴玉说:“崔锐喜欢你,你们也睡过了,有什么不可以,就算再帮我一次!”
“……哈哈。”顾笙忽然觉得自己特别悲哀,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将她当成予取予求的可怜工具。
她向后退去,在她眼里,姜琴玉无可救药,已经变成了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躯壳,她多么想她去死。
她悲痛地说:“姜琴玉,当初你救我,也是你预谋已久?你带我去看星空,也是你早就计划好的对不对?因为你知道崔锐喜欢我,你为了那四万块钱,你把我当成了你的工具。”
她一边痛苦诉说,一边向后退,大腿撞到了玻璃茶几。姜琴玉朝她走来,逼近她,“我不是,我对你是真心的,顾笙,只是这一次难关,我度不过,只有你能帮我?”
她伸出手,抓住顾笙的肩膀,紧紧不放,“顾笙,求求你了,能不能答应我?最后一回?我们扯平。”
她手上的力气越来越重,几乎掐进顾笙的皮肤,就好像今天不答应,她不会放她离开。
“好,我答应你,我答应报答你……”顾笙慢慢地从身后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用力一刀朝姜琴玉的腹部捅去。
姜琴玉猝不及防,她竟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血正渐渐没出来,她像是不敢相信,顾笙会杀她。
她忽然痛得浑身抽搐,眼睛红得如血,歇斯底里地反抓她的手腕,拼命欲夺她的刀。
在剧烈争夺时,顾笙的手指不小心划伤了,她害怕刀被对方夺走,又猛地连刺三刀。
姜琴玉身体渐渐不支,直到完全失去反抗能力,她双眼惊恐地瞪着顾笙,栽倒在地。
姜琴玉死了,顾笙很慌乱,站在她的尸体旁,她半天没有回过神,明明曾经她们是最好的朋友,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
她打算抛尸掩埋,但是尸体很重,她根本搬不动,她没有汽车,也做不到安全抛尸,她决定将姜琴玉切开,分装袋子,挂在电动车后座上,分开运尸。
她的脑子里想到的唯一地点就是河道,那里很偏僻,鲜少有人过去,大片的芦苇也能遮挡视线。
她带上第一部 分尸块,骑车到了河道,一袋一袋,提到了河边,最开始她想的是丢弃在河里,但是又担心浮上来,漂到下游被人发现。
在河道徘徊的时候,她又想起了姜琴玉第一次带她来河道看“星空”的画面,她突然不希望姜琴玉的尸骨沉入河道沉入泥沙,于是她将十二具尸块布置成了“星空”构图,也许这是她对姜琴玉最好的报答。
顾笙又返回住处,带上了第二批尸块,并且带上了浓硫酸,她最后用浓硫酸毁掉了姜琴玉的头部和指纹。
在夜晚,她看不到硫酸腐蚀皮肉的画面,但腐蚀的声音却让她产生毛骨悚然,原来那种声音她听过,就像炸鸡块那样清脆。
正要毁掉琴玉右手手掌彻底抹除指纹的时候,她想起琴玉这只手画下了那么美好的画,也曾悉心教过她,她最后只是在五个手指肚上滴上了硫酸,没有把整只手掌毁掉。
然后她又将姜琴玉的躯干和左手手掌带到了河道对面的花丛附近。这个花丛,姜琴玉带她来过,姜琴玉说那是梵高的“鸢尾花”。
姜琴玉怀孕了,是崔锐的孩子,姜琴玉曾告诉过她,她不知道要不要生下来,如果生下来可以让崔锐出一笔钱。
还有,琴玉左手手掌有一块伤疤,那是曾经为了救她留下的。
这两点都有可能泄露姜琴玉的身份,担心她的身份泄露,她不得不把躯干和手掌埋在鸢尾花下。
在河道布置完了一切,顾笙重新检查了现场,快到天明时才离开河道。
第二天上午,她找到了一个公用电话,冒充姜琴玉给电子厂和成教打了电话,声称离职和退学。
完成这件事,她换上姜琴玉的浅蓝色卫衣,带上她的身份证,打了一辆车到了秦东火车站,冒充姜琴玉买了票,去往深圳。
在深圳火车站下车后,她快速赶往深圳汽车站,在厕所里换了衣服,将姜琴玉的身份证也销毁了。
汽车站外面,她追上一辆前往秦东市的大巴车,报了一个假.身份证,乘车回了家。回来后的当晚,她就去学校上了课。
九月三十号,警方找到了她,她被告知姜琴玉遇害了。她不敢相信,明明她做得天衣无缝,怎么会这么快调查出姜琴玉死了,但她又不得不相信,那一刻她拼命压抑着内心的不安,只能把姜琴玉和崔锐交往的事说了出来,让警方减少对她的怀疑。
被警方问询后,她回到家里,一直心慌意乱,做什么事都安定不下来,因为警方接下来一定会调查崔锐,而崔锐是知道这整件事的人,只要崔锐说出口,警方深入追查,一定会找到她的杀人动机。
十月一号晚上,她主动给崔锐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她答应崔锐,想做他女朋友,崔锐很高兴,说当晚赶回来,顾笙约定了见面地点,就在稻田。
崔锐不知道姜琴玉死了,更不知道她对姜琴玉做了什么,那天晚上他毫无防备,车开过来以后,就下车抱住她,在稻田里,亲她的脖子和耳朵,甚至把她衣服全部解开,亲她的身子。
趁着他意乱情迷之时,顾笙把提前准备好的注射器拿了出来,扎进了崔锐的大腿,注射器里是迷药。
“你,你做什么?”崔锐忽然咬牙启齿,想抓她,但是没有力气。
“今天我要让你死!”顾笙冷笑道。
崔锐还想说什么,牙齿打颤,但摇摇晃晃倒了下去,彻底昏迷了。
顾笙将崔锐搬回汽车主驾,取下他的眼镜,折断眼镜架,用铁架子的尖头猛地插进他的咽喉,鲜血沿着他的喉咙向外喷射,崔锐痛醒了,但是很快就断了气。
顾笙将提前准备好的汽油倒上车身,然后点亮了打火机,她将打火机丢了出去,像一只火鸟一样飞向汽车,触碰到汽油的一刹那,火光猛地爆开,瞬间燃烧起来。
漆黑的稻田,被点亮了一大片,短短的禾荏顷刻间着了火苗,发出滋滋的响声。
崔锐的身体也发出滋滋的响声,逐渐变形。
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顾笙的嘴角染上了笑意,她从未这样轻松过,好像从小到大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刻释放殆尽,但渐渐地,又像是被火光灼痛,她的眼睛很难受,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冒。
用袖子擦了擦泪水,她慢慢地走向附近的向日葵地,摘了四朵向日葵,待回来的时候,大火已经将车烧得摧枯拉朽。
她又站在那儿静静等待了半晌,火光照映在她脸上,烈火灼烧脂肪的味道弥漫开来。
顾笙笑了,她知道,杀了他们以后,她受到的屈辱都得报了,杀了他们之后,她也不会有任何线索被警方掌握。
现场烧成灰烬后,顾笙将四支向日葵摆放在了熟透而恶臭的尸体旁边。之所以丢下向日葵,只是因为曾经她见过崔锐办公室里的那四朵向日葵画,她想制造一些奇怪的点,迷惑警方。
她又仔细清理了一遍现场,才骑着电动车离开了这片“地狱”。
顾笙的故事讲完了,李疏梅一阵唏嘘,她笔下的字迹字字沉重,她今天原本想画下她,但是她画到一半就停住了,她根本未曾想到姜琴玉会做出背叛顾笙的事,也根本未曾想顾笙曾是受害者。
顾笙从小到大经历了太多的不幸,她的骨子里一定是倔强的,有一颗沉寂许久的能量种子等待发芽,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原来她活得那么可怜”。
就是她这样可怜的一个人,她信任同命相怜的姜琴玉,她那么信任的人,最后却背叛了她。
她该有多痛恨!
李疏梅的唏嘘不仅在于此,她很难想象,人性会如此复杂,明明她所了解的姜琴玉,心灵是那么善良,理想是那么单纯,可是却变成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如果不是姜琴玉为了钱,绝不是这样悲惨的结局。
她的心情很不好,这个故事让她的心脏产生了一种“桎梏”的感觉。
审讯室寂静得可怕,这个故事给人带来的后坐力非常强大。
一分多钟后,费江河开口了,他的语气带着低沉的嘶哑:“顾笙,问你几个问题?”
顾笙没有回话,她的眼睛带着血丝,因过分悲伤而流下的泪水,此刻依旧逗留在脸颊上,没有完全干涸。
费江河直接问:“你怎么得到的浓硫酸?”
李疏梅知道,费江河还要问全细节,保证证据链完整。
顾笙毫无情绪地回答:“是一家化工厂偷拿的。”
“你早就想过用硫酸给姜琴玉毁容?”
“是。”顾笙抬了抬眼,“我恨她,我也恨崔锐,我是那么想过,但我从没想过杀他们。”
“那天晚上,是具体什么时间刺死了姜琴玉?”
“我不记得了,大概是十一点以后吧,她上完课,过来也很晚。”
“你分尸了多久?不担心附近有人听见吗?”
分尸的声音不会小,如果有住户听见不会不知道。
顾笙说:“你去过小区,最近都在装修,没什么人住,有些人没道德,大晚上还在装修……我当时很害怕,我拼命把门窗都关得紧紧的,生怕被人听到。”
说到这里时,她又好像回到了那天晚上,语气有些失常。
“大概几点钟将第一批尸块送到河道?”
顾笙摇了摇头说:“我不记得了,我没有看过时间,那天晚上我特别痛苦,我什么都不记得。”
“你说你天亮前离开,现在这个季节,应该五点多钟就天亮了。”费江河像是在确认。
“我也不记得几点回去的,就感觉天亮了。”
费江河问完后,祁紫山作为主审,又问了几个细节问题,最后表示审讯结束。
回办公室路上,大家都没有言语,显然所有人心情都很沉重,李疏梅心里的那种沉重感更严重,她在一个“死胡同”里没有走出来。
为什么姜琴玉会是那么复杂一个人,这和她了解的完全不一样,她那么喜欢梵高,将他的作品当成心灵慰藉,她的内心本该是脆弱的,纯洁的,她为什么会做出那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事,难道那四万块钱真的对她来说,比友谊和理想还要重要。
她救顾笙,带顾笙去河道,带她看星空,带她看鸢尾花,她真的都是在伪装?
到办公室后,马光平浅笑道:“怎么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案子不是结了吗?老曲,晚上我们聚个餐吧,正好疏梅来我们二队,第一个案子又干得漂亮。”
曲青川略做轻松的语气道:“行,晚上吃个饭吧。紫山订个地方。”
“吃什么饭!”费江河忽然烦躁道。
所有人都露出不解的神色,马光平道:“老费,你又是发什么神经,迎新人庆破案,有什么不能吃饭的,我花钱可行?”
“顾笙真的能在天亮前做完那么多事?分尸,分成十几块,两次运尸到很远的河道,两次布置现场,布置星空图案,浇灌硫酸,还要挖一米多坑,还要填坑,那一米多坑,我和紫山挖了大半天,她一个女孩子,真的是超人?”
马光平反驳道:“顾笙的杀人动机没问题,结合她成长的不幸经历,她被背叛后所凝聚的仇恨一定让她生不如死,杀害姜琴玉,毁尸灭迹完全是合理的。现在所有证据链都是完整的,时间,可能有误差,她也说了,时间记不得,你偏偏要钻牛角尖。”
“姜琴玉怀了崔锐的孩子,她却要最好的姐妹做崔锐女朋友,这个点我根本无法理解!”费江河依旧不依不挠地坚持自己的观点。
“你根本就不相信人性里的卑微和阴暗,”马光平带着长者的语气道,“以前一个案子,妻子为了丈夫获得更大性满足,还帮助他物色少女。”
“我不同意结案!”费江河倔犟道,决然走向自己座位。
马光平笑笑:“老曲你看,这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