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以宁这几天都在悦澜居,看着曾经作为婚房准备的房子,想起在这间屋子里跟时稚相处的点滴,徐以宁承认自己后悔了。
身体欲.望的发泄固然刺.激,但在时稚这里得到温暖无人能给。
激烈性.爱是欲.望的盛放器,跟时稚在一起时的轻松才是徐以宁想要的归宿。如果时稚真的不能接受他找别人,徐以宁想,他可以为了时稚改变。
他得把人哄回来。
徐以宁觉得这件事不难,因为时稚总是心软,总会对他迁就和包容。
他是大三时认识的大一刚入学的时稚,追了快两年才将人追到手,但徐以宁早有防备,在时稚还没有答应他的追求时,就将时稚圈在他的地盘中,将一切对时稚有觊觎的人都拦在门外。
徐以宁承认自己有点卑劣,但时稚最后也没有计较不是么?
他曾经能用两年时间让还是陌生人的时稚接纳自己,现在他们有三年多的感情,有爷爷的恩情,还有他为时稚受伤的印记,时稚一定会原谅自己,再次接纳自己。
徐以宁有这样的自信,因为时稚的心软。
爷爷葬礼那天,徐以宁回去过,在将家人送到县城老家后,想起时稚没有驾照,不会开车,害怕下雨天,他又返回墓地。
然而时稚并没有等在原地。
徐以宁没有多想,他回到悦澜居的家,等时稚回来,可时稚没有回来,一连三天,除了一个“滚”字,没有回过任何消息。
徐以宁这才有点慌,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失去,他不敢深想。
正当他犹豫是否要找付雨萌打听消息时,他收到了时稚的回复,说今天晚上回来,跟他谈谈。
惶恐和激动两种情绪拉扯着徐以宁。
他想起时稚还在大学时很喜欢吃甜食,于是他开车去安大门口时稚经常光顾的甜品店买了时稚最爱吃的蛋糕。
徐以宁想,他对时稚这么好,时稚会原谅他的。
小区门口停放的车有点眼熟,买完蛋糕回来的徐以宁多看了几眼。隐隐约约,他看到里面有人在接吻,隔着夜色和车厢后座,徐以宁看的不是特别真切,只模糊看到接吻的是两个男人。
莫名的,徐以宁想起了时稚。
时稚害羞,从来不跟他在公共场合亲近,他们还没有在车内接过吻,徐以宁想。
有视频进来,徐以宁扫了眼前面车厢内接吻的两人,在其中一人视线撞过来的前一秒,他切断电话,反身回到车内接视频。
牙尖咬上脖颈的瞬间,一种酥麻的刺疼感传遍全身,时稚不由地惊叫出声:“呃…啊……”疼痛使他想推开箍着自己的人往后退。
讨厌的人回了车内,傅聿初遗憾地收回目光,搂着时稚的胳膊持续收紧,在时稚惊叫着想往后退的时候收起咬在脖颈的牙齿,改为舌头舔舐安抚。
等怀里的人不再挣扎抗拒,傅聿初的吻又落在时稚的唇上。
温吞缠绵。
预支的吻结束时,时稚泪光潋滟,气喘吁吁,他摸了摸脖颈被咬过的地方,皱眉质问:“你干嘛突然……突然咬我!”
“抱歉。”傅聿初轻抚时稚耳畔,一点诚意都没有。
“你是属狗的嘛,肯定破皮了。”
“我看看。”傅聿初偏头打量自己的杰作,发现只是不太明显的咬痕,如果不注意,根本不会被发现,但如果注意,就肯定会被发现。他满意了,心情颇好地说:“没破皮,有点红。”
时稚咬着嘴唇,没说话。
“别气了,我让你还一口。”说着,将脸伸到时稚面前。
“我不还。”时稚用手掌推开傅聿初的凑过来的脸,“你干嘛咬这里啊。”
傅聿初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受伤,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懊恼:“对不起,没忍住。”又说:“看起来有点明显,衣服挡不住。”
时稚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傅聿初。
“要不我去买点创可贴贴一下?”傅聿初在时稚澄净如水的眼神里小声试探:“要挡一下么?如果怕被他发现的话。”
时稚说:“好啊,你去买吧。”
傅聿初:“……”
傅聿初:“…………”
“去啊。”时稚催他。
傅聿初不去。
他抱住时稚,将头埋在时稚脖子不停地蹭着,一言不发。
时稚翻了个白眼:“傅聿初,你幼不幼稚。”
“幼稚。”傅聿初声音闷闷地:“对不起,我只是有点害怕。我太笨了,只能想到这个办法。”又说:“时小稚,你别生气吧。”
“起来,我要上去了。”
傅聿初放开时稚,坐起身。他想说上去还下来么,真的不会心软么,会怪傅聿初留下咬痕么,会记得傅聿初在等么。
可傅聿初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沉默几秒后,揉了揉时稚的头发,轻声说:“去吧。”
悦澜居的房子是时稚大四快毕业的时候徐以宁买的,当时他拿着钥匙跟时稚说:“宝贝,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家吗,这套房子,就是只属于咱们两个的家。等你毕业,就搬过来吧。房子有你喜欢的那种大阳台,以后你在客厅画画,我在厨房做饭,一回头,就能看到彼此。”
可是等真的住进来后,徐以宁却很少回家,反倒是时稚一个人的时候居多。
电梯门打开,时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想,明明只离开了三天,可此刻面对住了一年的房子却有种陌生的慌惧。
时稚自嘲地笑了笑。
推开门,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人,时稚没觉得意外。
房子说是给徐以宁和自己的婚房,但房本的名字写的却是王素珍。
这一刻,时稚突然想,家的意义是什么?如果是属于两个人的房子,那时稚好像从来没有拥有过家。
以王素珍的控制欲,知道房间密码不奇怪。现在王素珍是主,时稚是客,所以他没有客气招呼,只简单问好:“阿姨。”
王素珍盯着时稚看了半天,面无表情地问:“你去哪里了?”
时稚没义务跟她报备行程,只说:“你找徐以宁么,你发消息问问他吧。”
时稚今天穿的是傅聿初准备的衣服,黑白条纹长袖polo衫,深色直筒休闲长裤,简单的款式穿在他身上有种不谙世事的慵懒感。王素珍看着这样的时稚,觉得气短又不甘。
王素珍没有好的家庭出身,文化程度不高只在溪县读完中专。可她自认为自己是成功的。丈夫是文化人,虽然只教小学;儿子读的是安大,女儿生的漂亮;尤其是家里的生意,从县城小卖部到如今的连锁商超,她从一个小镇商人,成为如今的企业家,王素珍一直觉得自己是成功的。
可直到时稚的出现,让王素珍发现,人与人之间的鸿沟,是天生就写好的。
明明是父母皆离世的孤儿,却有本地富豪的舅家亲戚;明明才20来岁的年纪,却拥有她王素珍拼尽半生都得不到的资产;最让她生气的是,时稚的出现,让她视为骄傲的一直听话懂事的儿子开始叛逆,甚至为了时稚反抗她的安排;还有女儿,公公,甚至丈夫,都觉得时稚好,都向着时稚。
可这些——王素珍在意的这些,时稚偏偏不屑一顾。
王素珍也不是讨厌时稚,她只是不甘心,不平衡。
“我是来找你的。”王素珍压下心底的复杂情绪,淡声说:“跟你谈谈……借款的事。”
时稚点点头,说:“好。”然后他自顾坐到沙发另一端,隔着中间的距离对上王素珍的眼睛,“您说吧。”
都已经撕破脸,王素珍收起个中复杂情绪,表现的像个合格的精明商人,直接开门见山:“你徐爷爷向着你,逼着写下借条。我们也不是无赖,既然承认借了你的钱,就不会不还。”
时稚不置可否,等她继续往下。
“家里公司虽是我一手负责,但它属于老徐家,始终有你徐爷爷的一份。老爷子待你不薄,现在公司遇到困难,你不能袖手旁观。”
时稚:“您想我做什么?”
“一千万不少,但对一个公司来说不值一提,这点不用我说,想必你也清楚。”王素珍说:“公司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之前的投资方撤资,新的投资方还在考察,如果投资款不能尽快到账,公司将损失惨重。你帮忙搞定投资方,欠你的一千万马上还你,连本带利。”
时稚觉得王素珍疯了,病急乱投医了。
他以为王素珍是打舅舅家的注意,就说:“您知道的,我跟我舅舅家不亲,况且他们在我上大学前就移民国外了,平时很少联系,这个忙我帮不了。”
王素珍知道时稚舅舅家有钱,但是不知道他们家是做什么生意,所以没想过在这上面下手,现在听时稚这么说,她有点心动,又想时稚的态度,到底作罢不提,只说之前的打算:“没让你找你舅舅,是其他投资方。”
“阿姨,我不认识什么投资方,而且就我这样,也不像能跟投资方谈判的啊,您找错人了。”
“不需要你谈判,不需要你做别的。”王素珍说着早就准备好的:“这次投资方的一位大股东,家里老人最近过寿,我们打听到对方这几年一直在搜集沈长安的画,她不是你妈妈嘛,你手上有那么多,随便送一幅出去就好了。”
听到这个名字,时稚心里刺了下,他不自觉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深吸一口气说:“爸妈留下的字画都做了托管,时间没到我拿不出来。”
“不要那些,你手上不是有一幅前两年买回来的么,叫什么晨什么林的,就那幅就可以,反正买的时候也没花多少钱,把它送给喜欢它的人才能发挥它真正的价值。”王素珍怕时稚不懂这些弯弯绕绕,讲的很直白:“对方是讲究人,如果看上画会花钱买下,你不会损失什么。”
时稚沉默了。
王素珍说的那幅画叫《晨光萃染松林》,是时稚大三下学期跟付雨萌逛旧淘市场时花300块钱买回来的。他们看到的时候那幅画躺在杂货堆里,时稚一眼就认出是她妈妈在他10岁时所画,当时摊主要价300。
平时拍出几十上百万的画,摊主还担心300要价太高。
王素珍刚刚有一句话确实挺打动时稚——把它送给喜欢它的人才能发挥价值。时稚因为思念,只能将它封在箱子里,可它本该见光,它本来就是光。
“怎么样?”王素珍见时稚半天没回答,催他。
“我可以把它让出去。”时稚深吸一口气,看着王素珍说:“但您要答应我两个要求。一、让徐以宁把小楼还我,您知道的,小楼的售价可能还没有那幅画高。二、让徐以宁跟我撤销预登记。”
王素珍想了想答应了:“可以,我答应你。下周我们约了投资商吃饭,你一起去。”
“我去不合适。”
“不是商务宴请,只是私下吃饭。饭间我们会谈起过寿和画作的事,你在现场,更方便将画送出去。”
王素珍有她的考量。
虽然她一直不接受儿子是同.性恋还要跟男的结婚的事实,但徐以宁出柜闹得人尽皆知,全公司上下包括几个合作商都知道,当时还有人说徐以宁有魄力,跟这样敢作敢为坦诚的人合作他们也放心。
现在订婚不到一年,如果传出徐以宁跟未婚夫不和的消息,对公司发展也是极为不利。家族企业,这些都非常重要。
而且据他们打听到的消息,这次投资方实际掌握话语权的,是个女人。同样生为女人,王素珍了解女人。虽说商场如战场,但女人就是比男人容易心软感性。再加上对方家里老人喜欢时稚妈妈的画,有时稚在现场,更好说话。
看出时稚的犹豫,王素珍加码:“只要你同意,饭局结束后不管投资是否顺利,我都让以宁跟你撤销预登记。”
“这是您说的,徐以宁他愿意么?”
“他是我儿子,我了解他。”王素珍嘲讽道:“你也不要觉得以宁非得赖着你,而且,我有办法让他同意。”
时稚沉默片刻,最终拿出手机当着王素珍的面按下录音,说:“那你作为徐以宁妈妈,法律上的监护人和遗产继承人,你承认,溪筑小楼是以我跟徐以宁结婚为目的的附条件赠与,我跟徐以宁不可能结婚,赠与条件失效,溪筑小楼应该无偿归还。”
“好,我承认。”王素珍看不上那座在郊外的小楼,很爽快地照着时稚的要求做了承诺。
时稚不知道这样是否有用,只活马当死马医,有总比没有好。
事情谈好,王素珍正打算离开,门被人推开,徐以宁回来了。
他看清楚屋内情形,忐忑道:“妈,你怎么过来了?你们……吵架了?”
“我跟他有什么好吵的。”王素珍嗤笑,末了直接对儿子说:“他答应下周跟投资商吃饭。”徐以宁面上一喜,还不等他说什么,王素珍又补充道:“作为条件,你跟他撤销预登记。”
“妈——”
王素珍不管儿子脸色,说着诛心的话:“你为了他几次三番跟我作对,结果他情愿妥协去参加最讨厌的饭局,都要跟你撤销预登记,你在他心里有多少分量你也该清醒了。”
徐以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要公司还是要他,你自己选。”王素珍最后看着时稚说:“对了,既然都分开了,白住在我们家不合适了吧。”
“妈!”徐以宁闭了闭眼,克制道:“妈,您先回去吧,当我求您了。”
王素珍静静地看了几秒这个从小让她骄傲的儿子,转身离开。
“时稚。”徐以宁坐在刚刚王素珍坐过的位置,扯出个勉强的笑说:“这几天你去哪里了,我一直等你。”
在时稚说话之前又连忙说:“我不是干涉你的生活,只是有点担心你,而且不用听我妈的,这房子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不用搬……”说着,视线转到阳台堆叠的打包箱时愣了下,涩声说:“你……你要搬走?”
时稚嗯了一声。
徐以宁直觉不能让时稚就这么搬走,只要时稚还住这里,他们就还有希望,他不能让时稚搬走。
“为什么啊,是这里住的不好吗?”徐以宁磕磕绊绊地说:“你要是不喜欢住这里,我们去别墅那边住好不好,那边环境好,你画画也安静。”
时稚叹了口气,叫他:“徐以宁,阿姨说的没错,我们已经分开,再继续住这里也不合适,这两天我就会搬走。”
“就算分开,我们也还是朋友啊。”徐以宁像是抓住最后的稻草说:“对,我们还是朋友,住在朋友家也很正常,而且我们还欠你钱,利息……利息就当房租好不好?时稚,你别……”
突然,徐以宁眼睛眯了下,冷着声音问:“你脖子里什么?”
时稚下意识摸了下,反应过来后他说:“被咬的。”
“咬的……”徐以宁紧咬牙关,颤声质问:“被咬的……被什么东西咬的!时稚,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
“就是你想的那样。”时稚在徐以宁逐渐裂开的神情里说:“你说性和爱可以分开,或许吧,你说的对。”
时稚说:“性和爱是可以分开,但对我来说,如果我还爱着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对另一个人产生性的。”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徐以宁眼睛通红,几乎咆哮着问出这句话。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跟别人上.床了。”时稚看着徐以宁,平静地说:“我能跟别人做.爱,因为我不爱你了。”
作者有话说:这章评论区还是随机20个小红包~
明晚9点见~